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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湘地处南方,但冬日还是会下雪,且因着潮气颇重,冬日里便冷得令人有些受不住。

若是当年,这对于沈望舒来说,根本就不值一哂,照样该去哪就去哪,连被他锁在院子里的萧焕都会惊讶于他出去折腾一天,即便兜头淋了那么大的雪,回来连姜汤都不喝一口第二日却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沈望舒身上有伤,阴雨天都会不痛快,更别说这样的雪天了。

可他今日却不得不披上厚厚的外袍,撑一把大油伞,顶着漫天的风雪,哆哆嗦嗦地下山去。

走到下山的长阶前,他碰上了容致。

这家伙依旧缓带轻裘,长剑负在背后,额上还有些许细汗,面上红扑扑的,散发着练功后独有的热气。真是像极了几年前的自己。沈望舒莫名气得有些牙痒痒。

“四师兄这是要下山去?”容致看到他的时候,面上有明显的惊讶,也不知惊的是沈望舒居然要下山去,还是他这样都要下山去的事。

沈望舒莫名有些不高兴,“怎么,师父是不许我下山了?”

苏闻一向对弟子们都不算太上心,更不会约束门下弟子外出,除非是出远门非得报备,三日内能回来的地方,他都不会在意。虽然沈望舒先前偷偷溜出去的事着实气着了他,但苏闻也只是轻轻罚过,也并没有下令说不让他下山。

容致因着自己天资甚高,自小就很自信,在门中对师兄们倒也恭敬,却绝对不会唯唯诺诺。他闻言,只是一笑,“师父并没有禁止师兄下山,只是今天下雪,我记得师兄的身子在雪天有些不爽快,故而有此一问。”

在门中与其他师兄弟的关系都很一般,与容致交情也不深,但至少没得罪过他,想来容致也不会怀有恶意,倒是他有些紧张了。

不过容致这么一问,沈望舒又越发怨恨起叶无咎来。

也不知叶无咎是不是最近闲得很,隔三差五就捎信来请他下山去玩,什么新奇玩意儿的名头都用过了。沈望舒不是不待见他,只是天气一冷就懒得动弹,一次也没答应。

这次这家伙居然托人交给他一张纸片,上头写着“明月山庄岳羲和亲启”的字样。

虽然一别几年,可沈望舒还是认得萧焕的字。和他人一样张扬遒劲,笔画都拉得很长,墨迹也透出了纸背。这纸一看便是从信封上裁下来的,而且是萧焕写给他的信。

虽然想不出现在萧焕给他写信会写出些什么东西,但到底是给他的,沈望舒很想看看,顺便质问一声怎么会在叶无咎那里。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是太阴险了!

“受友人之邀,不得不去一次。”沈望舒有点不好意思。

容致点点头,“是此前带着鹿肉上山来的那一位吧?听闻二师兄也与他颇有些交情。”

“就是他。”也是从不曾见过这样肆意妄为的家伙,一说起来沈望舒还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阶梯太长,山下的缆车也行不了,师兄要不要……我送你下去?”容致说得十分诚恳,绝没有半点瞧不起或者嘲笑的意思。

叶无咎派人送来的口信说,他们寨里的梅花开了,他那些心灵手巧的侍女想到些餐芳之法,苏慕平奉命出诊去了,便诚邀沈望舒去一饱口福。

容致与沈望舒也差不多少,几乎就没下过山,更别说尝过什么好东西了。既然容致提出相送,沈望舒也觉得有必要,更不能亏了他,合计片刻,便点头道:“好啊,我带你去喝好酒。”

“我……”容致愣了一愣。

“叶无咎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他不会在意我多带人去的。我总不能让你白白走一遭啊。”沈望舒狡黠一笑,“是你自己说要送我去的,送佛送到西,后悔可就不像话了。”

容致不算嘴笨,但也不擅狡辩,一时竟被沈望舒给说迷糊了,最后只好点头道:“好,师兄请吧。”

洪涛水寨离明月山庄很近,坐船只用一小会儿。

不过这一小会儿对于沈望舒来说,竟是有些难捱。毕竟他和容致也不太亲厚,想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起先应付着还得客套两句,说的都是功法之事。但他们二人都是其中佼佼者,也没什么练不明白的,佯装不懂互相请教也实在尴尬,连容致都不想多说话了。

听了好一阵的水声,沈望舒都有些犯困了,容致却忽然站起身来,“师兄,我好型听到外头有打斗声,是不是我听错了?”

沈望舒也凝神一听,果然听见了,便撩了帐子疾步走到船头去看,果然见到不远处有一大一小两艘船对峙江心。小的那艘也没什么纹饰,一时辨识不出来历,另一艘沈望舒却眼熟,上头有洪涛水寨的徽记。

莫不是……叶无咎又瞧中了哪只肥羊,正在动手?

原本对这事也不太愿意搀和,更何况沈望舒也气叶无咎明明说好邀他来取信却转眼又去截道,沈望舒便取过长篙,深深往江中一插,令小船就这般停在江中不动了。

“师兄?”容致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有些闹不懂沈望舒到底想干什么。

沈望舒心念一转萧焕的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没什么正事能和自己说,这信不看便不看了吧。于是他沉声道:“前面有水匪截道,回去!”

容致只是不太爱下山,却又不是闭目塞听什么都不知道,“那不就是洪涛水寨?听闻一般寨主不会亲自动手,都是让他的女婿叶公子来,师兄和他认识,不去看看?”

沈望舒挑了眉梢,睨他一眼,“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帮着抢?”

虽然苏闻的行事不像什么名门正派,可沈望舒能保证,容致定然是个好孩子,绝对做不出什么杀人截道之事。

果然,容致闭了嘴,还想帮着沈望舒来转向。

“少主您没事吧?伤得怎么样?”远远地,忽然听到那边船上乱糟糟地喊了起来,好像十分不得了的样子。

洪涛水寨的少主,可不就是叶无咎么?他受伤了?

虽然一向都是爱答不理的,但沈望舒觉着叶无咎人还不错,是个值得结交的,何况人家总巴巴地凑上来,沈望舒也把他当朋友看的。朋友在眼皮子底下受了伤,哪怕是他自己先去惹了人家,于情于理也该去看看的。

手上的长篙又往水里深深一插,容致一时划不动,便去看沈望舒,“师兄还有何事?”

刚刚还说自己不会去帮着截道的,但一听人家受了伤,又想着回去看看,这前后不一的行径让沈望舒有些汗颜,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好在容致也十分体贴,“师兄担心叶公子?”

“你……你先回去吧,我自去看看就好。”再拉着容致去也就有些不大合适了,沈望舒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只摆了摆手,就要施展轻功过去。

“听说师父与那位洪涛寨主也是同门,倘若师父知道我们见死不救,该是要生气的。我同师兄一道去。”容致手上又是一个发力,将转了一半的船头又给转了回来,飞快地向那艘大船划过去。

远远地,沈望舒便听见船上一阵高呼,可以想见船上乱成了什么样子。

只怕是遇上了硬点子。但叶无咎武功不算很高,一时间应付不来了。

沈望舒心下一急,不等小船靠近,足尖便在船头一点,挟着长剑飞掠而去,如乳燕投林苏闻既然已经说了将兰摧剑给他,如今又不见沈望舒帮着松风剑派做什么,而又听闻沈望舒在沅陵因着没有趁手的兵刃而受了重伤,这兰摧剑便仍是交给他在用。

轻飘飘地落在船上,都没惊动几个人,沈望舒当先便打量了一番船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