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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舒!”

算来认识这小子也不过三年多的时间,怎么就已经见了两次他从高处落下的样子了呢?哦,再算上这次,是第三回。

萧焕细细想来,最惨烈的一次,莫过于那魔教少主沈望舒在他面前身着一袭红衣从悬崖边纵身跃下了。

只是看着那个青衣少年人从飞檐坠下的时候,他又无端端地想起和他初见的那一回。

大约是从小在江湖上坑蒙拐骗久了,那小子伪装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船行过夔门,他都没觉得这个妩媚的小娘子原来是个男儿郎。

清风剑派女弟子也是不少的,萧焕最熟悉的莫过于师姐韩青溪。只是她与门中一众师姐妹一样,生长于江南,或清秀婉约,或端庄娴雅,却总仿佛少了什么东西似的。遇到岳羲和,他才知道那是什么。

当年他以为,那是独属于湘女的热辣、多情与灵动,就仿佛山水之间孕育的精灵一般,一颦一笑之间都颇具独特的风情,足以让他从前见过的那些女子都黯然失色。

岳姑娘说她往眉山……那便在她下船之前问清家世吧,倘若日后得空,再去寻她叙旧。萧焕十分自信,在船上这些时日,岳羲和也并非对他毫无感觉。

只是岳羲和原本就不是个女娇娥,注定萧焕一腔初初萌动的情衷就要错付。

记得那一日是行过巴陵,入夜之时,江上起了雾,四下一望皆是茫茫,原本是不适宜行船的。但听闻巴陵一带多水匪,而他们的时日也本就不太宽裕,也便不再准备靠岸,只想速速离去。

他刚刚在船上检查过一遭,正准备从甲板上下去,却见岳羲和施施然来了,手里还握着一支竹笛。

“天气有点凉了,又不安全,岳姑娘准备去哪?”他巴巴地问了一句。

岳羲和笑得倒是坦荡,“只是觉得气氛不错,想……寻个开阔的地方吹曲子。”

“不知肖某能否有幸一闻?”女孩子,长得漂亮便十分难得了,更难得的是还多才多艺,萧焕自然是欣喜。

也不是没看见他眉宇间的抗拒与犹豫,但当时并不曾想得太多,还以为他只是害羞了而已。到底是他们的地方,一个搭船的人而已,也不好多说什么,岳羲和到底是点头了。

以为他去到甲板上也就够了,谁知这人轻轻巧巧一个纵身,便跃到桅杆上坐好,拿着笛子开始试音。

轻飘飘的如同一蓬飞絮,凭风而起,这轻功实在高明。萧焕暗中赞了一声,仍担心道:“岳姑娘,上头太危险了,还是快下来吧。”

岳羲和坐在上头,淡绿的裙摆垂下,里头一双笔直的小腿轻轻踢腾。“只这么一点高,萧少侠莫不是怕了?”站在下头往上望,萧焕其实当时就发现了,他的一双套着青绿绣鞋的脚,比那些因为练武而留着天足的师姐妹还要大上些许。只是那时转念一想,岳羲和身量十分高挑,脚大些也是应当的。

“萧少侠,上头凉爽得很,要不要上来瞧瞧?”岳羲和笑吟吟地对他道。

那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岳羲和说什么便是什么,萧焕当真也跟着上去了,在他身边坐定。

“萧少侠想听点什么?”岳羲和调好音调,歪头问了萧焕一句,还不等人回答,便自己拿定了主意,“嗯,还是潇湘夜雨吧。”

咦,那还问他做什么?萧焕失笑,却也不去计较美人愿意吹曲子给他听,还挑什么?

说实话,岳羲和的曲艺……还真不怎么样,若是真的要说两句,那唯一值得一夸的就是音准。很不巧,萧焕本人从小就跟着韩青溪她师父、岳澄他爹学过音律,最擅长的便是箫管,耳朵更是刁钻。若是遇到旁人这样,他早就狠狠嘲笑一番了,偏偏那天,在漆黑难见五指的夜里,身周都是潮湿的浓雾,他迎着冷风坐在桅杆上,对这乏善可陈的笛曲听得十分认真。

若不是船身猛地一晃,或许他还不会回过神来。

糟糕,莫不是触礁了?萧焕心头一紧。

正待他欲要跳下去查看的时候,船身又是一震,而身周的风却又让萧焕觉得,船正在前行。

是……水匪!萧焕大惊,连忙握住岳羲和的右手,“岳姑娘,水匪凿船了!”

噗岳羲和被抓得猝不及防,便吹破了一个音,然后有些不满地道:“巴陵一带水道狭窄,风高浪急,这船又甚是高大,摇晃本是常事,萧少侠是不是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萧焕又感受了一下,似乎船身真的在有节奏地摇晃,而底下也没人叫喊,仿佛真的是他的错觉。萧焕将信将疑,“还是……下去查看一下比较好。”

岳羲和也不留他,“那萧少侠且去吧。”

“岳姑娘不下去吗?”萧焕皱了眉,“无论如何,这桅杆上都不甚安全。”

“无妨,我自小在水边长大,水性尚可,萧少侠不必担心我。”

萧焕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船身猛地一倾,就这般斜了下去,再也没正过来。如此再说是风浪所致便是睁着眼睛撒谎了。这分明是船舷被凿穿后进了水!

船身倾斜,桅杆就倾斜得更厉害。

岳羲和仿佛坐不住一般,猛地往后一仰,便径自从那么高的桅杆上坠了下去!淡绿色的衣襟袖摆被风鼓起,就好似一只绿色的轻盈蝴蝶。

“岳姑娘!”变故来得突然,萧焕始料未及,高呼一声,也顾不得体统规矩,只来得及一边跟着跳下来一边将腰带一解,挥手甩出去,缠住岳羲和纤细的腰肢,将他朝着自己拽回来,才勉强止住下坠之势。

一双原本就灵动的大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岳羲和显然没想到萧焕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来,更没想到这人把他拽回去之后……便紧紧抱了个满怀!

寻常姑娘家遇到这种情形都是怎么做的来着?是不是该抬手甩一巴掌再大呼登徒子?

“抱歉,唐突姑娘了。”萧焕低声说了一句,但岳羲和能感觉到他真是毫无诚意,甚至还有些欣喜。

你大爷的,离老子远点啊!再紧就要感觉到老子胸前是靠布团垫起来的了!岳羲和真是非常愤慨。

好在桅杆也不是那么高,几乎就是几息之间两人就稳稳落地,萧焕也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到底还是记得自己是下来干什么的,便放开岳羲和,连忙去查看船舱里的情况。

船舱必然是被早穿了,且只凿开了一边,灌了小半船的水,难怪倾斜得厉害,连站立都有些困难。偏偏船只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船上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出来查看,连惊呼都没有一声。

当然没人有反应,在岳羲和上甲板之前,给每人都送了一碗暖身的热汤,嗯,加了料的。

萧焕心道不好,连忙就往船舱里跑。岳羲和倒是觉得时机不错,慢慢摸向船舷,准备找个机会逃跑。

谁知道那萧焕竟然不放心他,临进去之前还回头叫他:“岳姑娘,水匪狡诈凶狠,也不知藏在何处,你还是小心一些。不如与在下一起进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