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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行书又道“在下有句话,不知当问否?”

官白鸣突受惊吓,加之先前被段行书所伤,失血颇多,此时脸色有些苍白,闻言,却是不住的看向死去的白桃仙翁,眼藏惊恐,脸色犯难,显得犹豫难决,沉吟片刻,终还是道“段公子请说。”

段行书缓缓道“不知三位前辈为何来此?”

此言一出,四下更静,官白鸣看向音驭夫人,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面显犹豫,段行书也不着急,静静站着,三人静默约盏茶时分,官白鸣忽长叹一声,而后气道“都到这档口了,我来说吧,是生是死,且看天意。”

段行书不觉又皱了皱眉,心想“此事怎又会到谈生论死的地步?”

那官白鸣长叹间,似认了命,神情颓靡,双目无神的望着挂在正堂上的一副寒梅盛开图,口中缓缓说道“夔州之行,并非在我等谋划之内。五天前,我们三人在凤翔甘泉楼里喝酒,那是夜晚,酒楼里喧闹熙熙,人满为患,显得欢闹,身处闹市,我们自然也是耳闻目染,欢心更甚,连点数坛佳酿,开怀畅饮,当然,我三妹是个雅人,饮酒买醉这等俗事她是不做的,就我和仙翁两人交盏推杯,喝的畅快,本来一切平平无奇,无生他事,待酒过半巡,正喝得口热,却发现没了酒,我当即叫了酒保送酒过来,但等了半天,酒保半点身影不见,我便感那酒保是在欺我,登时心生怒气,便要去讨个理,只是,我刚要起身,房门却缓缓打开,走进一个人,但此人,却不是酒保。”

官白鸣说到此,便停了下来,段行书不解,抬头望去,只见官白鸣眼中充斥深深的恐惧之色,段行书问道“此人是谁?”

官白鸣摇摇头,段行书不甘就此放弃,抱拳说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小生恳请前辈言明,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官白鸣叹了一口气,道“并非不愿告诉你此人是谁,而是我也不知道此人是谁,就连他的样貌,我也不知。”

段行书大感惊奇,更是不解,而官白鸣似也看出段行书疑惑,便继续道“此人身穿锦绸,衣着华丽,一切看来,并无不妥,只是,他脸上却带着一顶面具,一顶金色面具,完完全全罩住了脸,教人看清不得。”

段行书瞬时解惑,暗道一声“原来如此。”接着又问道“此人来寻三位前辈,是要为何?”

官白鸣又是沉默,片刻,却是缓缓解开衣裳,露出胸前一个小指头大小的洞,但经过治疗,已近愈合,段行书瞧得心惊,官白鸣道“当时喝得正酣,没了酒不说,还没这奇怪的人冲撞,我一时没忍住,便向他攻去,我当时怒在心头,这一掌少说也得用了七八分力,但他却是淡静,没有避开,反而不急不缓的拾起桌上筷子,轻轻一挥,筷子直射我胸间,避闪不及,给刺了进去,哎!技不如人啊。”官白鸣合起衣裳,黯然伤神,道“如此,我知其功力远高于我,便再无心思讨理,只能悻悻坐下,仙翁见此,急忙走上前来与那面具人交道,谁知那面具人强横不讲理,执意要将我与三妹赶出房间,独留仙翁与他交谈,哼!真是欺人太甚。”

官白鸣说到这,怒气上涌,咬牙切齿,显得愤恨无比,段行书却不敢苟同,他心知此人脾性暴虐,若是来者势弱,定会被其所杀,伤及无辜,如今来了个更狠的,自己吃了亏,正应了那句老话:恶人还需恶磨。但此时有求于他,段行书倒也没有火上浇油,同时心惊那面具人的实力,抬手间便将官白鸣制服,段行书心中稍感沉重,待官白鸣气消几分,接着道“仙翁乃是我们三人中武功最为高强之人,他既不敢言,我们自然也不敢忤逆,只得在房门外等着,大约等了一刻钟,房门缓缓打开,但走出的却是仙翁,那神秘面具人已不见踪影,我好奇的问道仙翁,而仙翁只淡淡的答了两个字‘走了’,即是无趣,我也不再过问,但此时可明显看出仙翁脸色愈加红润,喜色更盛,下了甘泉楼,不及休憩,他便唤我等连夜出发夔州,连夜赶路,这是从未有过之事,但是仙翁所言,我们也只好遵从,因此我便猜测我们此行夔州,与那神秘面具人有关,只是其与仙翁说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而入夔州,接下来的事,段公子也见到了。”

官白鸣说完,自顾走到音驭夫人身旁,两人神情落寞,倒似可怜人,段行书心中思绪万千,对那面具人有莫名的强大求知欲,便问“前辈可记得面具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或是有什么明显的标志?”

官白鸣低头沉思,片刻,开口道“他是名男子,身段修长,青丝乌黑,指嫩肤白,据我所见,他便是一个青年俊才,只是他的声音,似也经过遮掩,恕官某无能,不知其有何特殊之处。”

段行书急忙抱拳行礼,道“哪里哪里。官前辈今日为我解惑甚多,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小生愚笨,有诸多不解,还望前辈指点。”

官白鸣笑了笑,道“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段公子但问无妨,官某定会知无不答。”

段行书声色一冷,道“你们怎会出现在祝氏堂内?夔州一大城池,四处皆是客栈花楼,四处皆是落脚之地,而你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祝氏其中,这可有什么说法?”

段行书语气低冷,有质问之嫌,本以为官白鸣会暴怒而起,谁知他淡笑一声,道“这我也疑惑,我们三人一路赶至夔州,照公子所言,我等与公子入至夔州的时间相差无几,但奇怪的是入了城,仙翁并非让我等入住客栈,反而带领我等直接朝祝氏而去,更让我感到惊奇的,是那祝氏似知道我等要来一般,早早备好酒席,只等我等入住,酒席期间,我曾以眼神询问仙翁,但他都视而不见,对我不搭不理,我心中有大大疑惑,但我三人浪迹江湖,相依为命,长久相伴,自然信得过对方,且祝氏老太君待我等毕恭毕敬,诚心诚意,我等三人在武林虽小有名气,但祝氏老太君名望不比我等低,我心中纵有疑惑,但也不再怀有戒备,便与那祝氏众人接杯交盏,直至夜半,酒毕人醉,才散去酒席,或是长途奔波,加之苦酒醉人,我倒头便睡,一觉睡到鸡打鸣,迷糊中,便听到我三妹在门外急促叫唤,我三妹向来静雅,从不粗声叫喊,我闻其唤声凄厉,便知出了大事,登时醉意散去,走开门,才发现祝氏一家上下尽被灭杀,好不凄惨!祝氏真诚款待我等,但其遇着危难,我却束手无策,教我好生难过。因而听见那祝氏家仆说祝氏与段府的恩怨,一时心血上涌,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段公子大打出手,望公子见谅。”

段行书道“官前辈快意恩仇,恩怨分明,乃是我辈楷模,小生如何敢于怪罪前辈?只是小生失手刺伤了前辈,此乃大大的不是,如此还望前辈莫怪才是。”

见段行书谦虚请拜,官白鸣心中乐呵,笑了两声,欣然道“无妨无妨,我这脾性如此,受此一遭,也教我长些记性,免得下次丢了性命。”

段行书一揖到底,道“多谢前辈。那这仙翁~”

官白鸣苦笑一声,道“我们三人相依为命,如今仙翁走了,他的后事自然是由我们料理,段公子但行无妨。”

段行书再行一拜,道“节哀顺变!”

停顿片刻,转身对着音驭夫人道“小生有个疑惑,想请夫人移步解答,不知夫人可行得便宜?”

音驭夫人一怔,随即看向官白鸣,见官白鸣点点头,方才回礼道“嗯。”

两人走至门外,往墙边走去,似在不让他人听见,官白鸣在屋内远远望去,眼神微冷,相距甚远,却不知段行书两人在远处嘀咕着什么,片刻,两人走回,音驭夫人面色微红,娇羞作态,段行书神气盎然,春光满面,走至官白鸣身前,抱拳道“谢得前辈明言相告,晚辈告辞!”

说着,转身横抱花因,往门外走去,刚踏出院子,段行书便道“姑娘既已醒来,何不睁眼看看?”

原来此时花因脸色绯红,已然清醒,段行书话音刚落,花因扭身挣脱,硬气道“我刚醒,你不要冤枉我。”

花因脸红不减,说话底气不足,但段行书对女子心思一无所知,也不知为何要说冤枉她,当即一脸认真问道“姑娘为何要说我冤枉姑娘?”

花因哼了一声,道“呆子。”便自顾往前走去。独留段行书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见花因走远,才急步追去,口中不住大喊“姑娘,你说清楚,在下行得坦荡,不做冤枉人,也不会冤枉别人,姑娘该是好生解释才是。喂~别走那么快啊。”

时至午时,段行书两人于茶楼内过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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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碟小菜,一碗清汤,白饭两盛,正吃间,旁边坐来两个男子,身材相似,不肥不瘦,不高不矮,一人持铁剑,一人拿大刀,往那一坐,铁器一甩,脚踏长凳,便长声叫道“小二,五斤牛肉,三斤白酒,快快上来。”行为粗犷,不尊礼仪,店小二见着两人使刀拿剑,也不敢斥说,听得叫唤,便回道“两位客观稍等,酒菜片刻上齐。”

说罢,便退了下去,那两人自顾自的说着,段行书本无心偷听他人说事,但听得一人说道“司徒盟主千金此次举行比武招亲,罗聚天下英豪,你我兄弟二人武功低下,此去不为夺得榜首,但能得见盟主千金一面,那便不虚此行。”

另一人道“哥哥说得是,听闻盟主千金貌比西施,倾国倾城,若是有幸得见一面,死了也值。”

两人说着时而哈哈大笑,极具神往,时而摇头叹气,觉得自身卑微。仔细听去,原来两人所诉便是近期激荡江湖三尺巨浪的大新闻,说是中原司徒氏千金要从天下万千俊才中择一夫君,故大放消息,无论是身卑命贱,或是高官士族,皆可应邀前往,此消息一出,江湖大动,人人欣往,而这司徒氏,可了不得,便是当今武林第一氏族,其家主司徒长湛,一身功力深不可测,自十五年前于童关处大败耶律莽后,世人便再不见其出手,要知道,耶律莽乃是彼时辽国第二高手,但二人大斗三日三夜,最后仍是败于司徒长湛之手,如今十五年过去,只怕司徒长湛内力更精,剑法更高,想来,于这大宋国内,是无敌对手了。因大败敌国强手,受世人尊崇,故而众武林世家推举其为武林盟主,执江湖之牛耳,共御外敌,而司徒氏千金,今年十八岁,正值芙蓉美龄,却也到了婚嫁之际,世人皆说其貌比西施,赛貂蝉,美丽动人,只可惜其真实容貌并未有人见过,因为神秘,所以新奇,世人却是越传越神,曾有言,在其十二岁之际,南下姑苏,一路上蝶蜂相随,士子豪杰相跟,那人有多少?蝶蜂又有多少?听得半路言说,是谓三步一人岗,十步满人亭,蝶蜂遮天盖地,且不说那蝶蜂相随为的是什么,便说那群人相跟,却也不过是为了亲眼一睹她的容貌罢了,从中原至姑苏,一路如此,遥望前古,从未有之,这罕见之景,奇哉?壮哉?

身旁两人所言,一字不落的落入段行书耳中,初时无异,但听到比武招亲四个字时,只见段行书浑身一震,筷中的青菜簌然落下,花因见其反常,以为是旧伤复发,柔声问道“可是伤疾复发?”

段行书此时两耳不闻,只感脑袋一阵空白,心中不停念叨“月妹要成亲了,月妹要成亲了。”那还能听见花因叫唤?

花因见其似丢了魂儿一般,呆滞木讷,神情恍惚,以为旧伤加重,于是急忙起身为段行书把脉,以便对症下药,但在其相触瞬间,段行书却猛然惊醒,迅速将手抽回,花因一愣,问道“你怎么了?”

段行书心不在焉,道“没事。没事。”

花因眉头浅皱,不明段行书为何突然如此疑神疑鬼,但见段行书举止怪异,似在偷听旁人交谈,花因同是静听几许,只听得说什么千金,什么美貌,什么招亲,花因灵巧聪慧,听得三言两语,便隐约猜得那两人所说的女子与段行书关系匪浅,见段行书为他人倾神,花因心中莫名一酸,只感呼吸一窒,缓缓道“那,那司徒盟主的千金,是,是你的相好吗?”

段行书一愣,忙道“啊?不,不,不是。不是的。你不要误会。”

见段行书语无伦次,神色慌张,花因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忽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泛泪光,于是急匆匆拿起桌上饭碗,罩住脸,使劲往上抬,似要将这脸埋在这巴掌大小的饭碗当中,同时大口吃着,即使只是生干白米饭,这般异常,自然落在段行书眼中,此时段行书再傻,也知道花因正醋意当头,见其楚楚可怜,心中微一恻动,右手微抬,便要好言宽慰,只是手抬半分,却又缓缓放下,心道“先前花因姑娘说我生得好看才救的我,本以为是她开的玩笑,实则另有目的,但此时看来,是我心胸狭隘,以己度人了。花因姑娘盛情于我,但我对这情缘看得寡淡,若此时我良言疏通,不免显得有些亲近,教她留得一点念头,我心不在情间,却教她人苦困于此,实乃大大的不该。呸!真是自作多情,段行书啊段行书,你怎知花因姑娘是因你而伤情呢?或许只是她离家太久,思想家人,亲情蔓延罢了,而你却自臆这般荒诞结论,不免有些轻薄花因姑娘了,亏你读了这些多的贤圣书,脑袋却这般污秽,实在是损了先圣名讳。”

想及如此,段行书停手作罢,也是闷声吃饭,饭碗本就不大,两人狼吞虎咽,不过片刻,便所剩无几,段行书偷偷的看了花因一眼,见其一心吃饭,故也不作打扰,此时虽手持饭碗,但段行书心中却不住的听着身旁那两人的对话,少刻,花因忽而放下碗筷,道“我吃好了。”

段行书一愣,朝她看去,只见她双眼微红,登时心中一虚,不敢与之对视,只得慌乱道“我,我也吃好了。”

两人走出茶楼,各人一匹马,行走路上,花因左顾右盼,挑珠拾粉,活泼欢快,仿佛已将茶楼内的事忘记了一般,段行书一路陪笑附和,如是家从,不过走了半条街道,花因兜里已是琳琅满目,各色珠宝奇玩,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当然,购买此些,那肯定都是段行书出钱,见得花因心欢,段行书亦是欢喜,手脚大方,豪气如云。

正走间,花因忽然问道“哎!此时我们何去?”

闻言,段行书收起笑容,望着花因,严肃道“花因姑娘可曾记得被白桃仙翁掳去之后的事情?”

段行书神色凝重,花因不敢作嬉,摇头说道“不记得了。”

段行书又问道“那花因姑娘在那屋内,是何时清醒过来的?”

此话一出,花因俏脸一红,不禁又想起当时被段行书横抱胸前的样子,心下又喜又羞,维诺道“自那使钩的进来,我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