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63章

    一个多月以来,谭叙深晚上总觉得无所事事,以前最喜欢独处,最近却觉得身边空荡荡的。

    一瓶酒,一盒烟,可以消磨整个晚上。

    谭叙深没有看社交软件的习惯,对他而言,那只是方便工作的工具,然而最近,他总会不自觉地看看,看看有没有错过什么。

    电影里播放着熟悉的片段,谭叙深打开手机,消息列表的置顶还是她,当初刚在一起,他回消息的时候她顺势把自己设置在最前面,后来谭叙深再也没动过,但聊天框的时间仿佛凝滞了,永远不会再有新的消息,永远停留在了那天下午。

    最后一条消息,是7月26日下午,她生日的前一天。

    她问:晚饭想吃什么?

    那天晚上,他去了法国。

    凯扬合同的会议,谭叙深拖了很久,之前这个答案是毫无悬念的,因为从公司各方面考虑都不会续约。

    不是凯扬不好,而是两个公司合作太久,再续约也不会产生太多火花,彼此都需要注入新鲜血液。

    但这段时间没有见过她,谭叙深迟迟没有做决定。

    直到上周,和罗文对接的人换了个他没见过的男人,从他们的谈话中谭叙深隐隐约约听到,她离职了。

    真是消失得彻底。

    卧室的光线暗淡,以前她在家的时候,因为怕黑每次睡觉都会留一盏夜灯,每次情动,也会因为害羞把所有灯关了,只留一盏夜灯。

    然而现在,灯光昏暗,很暧昧,又很落寞,徒留一个没有她的外壳,冷冷清清。

    随意浏览着朋友发的动态,谭叙深手指机械地划过,有些索然无味,就在他准备关掉的时候,几张照片忽然闯入视线……

    谭叙深的目光一滞。

    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目光被她脸上的笑吸引,很迷人,很耀眼,已经很久了,谭叙深没有见过她这么纯粹烂漫的笑,梦里全是她惨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眶,还有裙子上的血,最后失去意识轻飘飘地倒在他怀里。

    隔几天谭叙深就会梦见这样的场景,除了前几次的惊醒和心悸,到后来,他已经知道了这是个梦,会自动醒来,然后再也无法入睡。

    谭叙深看到是星棠发的,但余光掠过后面几张照片,目光不由得一沉。

    刚刚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她占据,以至于谭叙深没有看到旁边的男人,他沉默地看着那九张图,迟迟没有点开。

    过了很久,谭叙深从第一张慢慢往后翻,但越往后翻他的眸光越沉,嘴唇也不自觉地紧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划到第几张,谭叙深的手停下了。

    碧海蓝天,两个人浸在水里,冲浪板静静漂浮在一旁,他们互相对视笑着,身体靠得很近。

    视线落在闻烟后背那只男人的手,谭叙深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心脏好像也被什么紧紧攥住。

    不知道呆滞地看了多久,谭叙深终于挪开了视线,只觉得呼吸都很烦躁,他站起来缓缓呼出一口气,倒了杯酒,加了很多冰块。

    那个男生看着年龄不大,脸有点熟悉,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谭叙深端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遥望着A市的繁华夜景,黑色的眼眸微微透露出几分不解和茫然。

    他们分开,她开始新的生活,接触不同的人,这都是谭叙深之前所期望的,她这么快走出前段日子的阴影,按理说谭叙深应该安心,应该为她高兴。

    然而刚才心里的沉闷和其他烦躁的情绪却清晰地告诉他,不是这样。

    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他不舒服,看到她和别人靠得那么近,他的眼睛被刺痛了。

    谭叙深仰头,冰凉的烈酒漫过喉咙,烧得胸腔发疼,酒喝完了,玻璃杯里只剩下未融化的冰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微弱的声响。

    或许,他也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去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谭叙深又打开手机,刚解锁的屏幕里依旧是那张照片,看着她泡在海里,谭叙深不禁皱眉,胸腔内酝酿的沉闷很快被担心覆盖了。

    身体可以下水了吗?

    眼睛往下看,谭叙深注意到星棠发这条动态的时间,是一天前。

    他返回消息列表,打开置顶的消息框,目光落在她最后一条消息看了很久,只是越看,谭叙深的呼吸越沉重,眼里的怒火也不断蔓延。

    他在气什么?

    他在气他自己。

    谭叙深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懦弱过,他不敢面对这个深爱他却被他弄得遍体鳞伤的女孩儿,每每想打电话过去,想问问她的身体状况,但那浑身的血画面就让他退却。

    三十多年来他没做过这么混蛋的事,遇到闻烟之前,他是克制的,对所有事都游刃有余,然而遇到闻烟之后,他把所有的克制都放纵在了她身上,她的乖巧让他变本加厉,原本想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之前,就此收手,她却意外怀孕了。

    她怀孕了,她还那么小,那么年轻……

    她比他小13岁,本该被他呵护照顾,然而却被他伤得最深。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高大的身影如同雕塑般静止,沐浴着清冷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

    他该怎么办?

    谭叙深望着夜空,眼里遍布着疲惫的浑浊。

    他连发一条短信都不敢,因为他不知道这条短信对她来说是安慰还是痛苦。

    应该是痛苦吧,现在能给她快乐的人已经不是他了,看到他,她只会难过得脸色惨白,而能让她快乐的人,现在是不是正陪在她身边?

    刚才的照片在眼前一闪而过,谭叙深眼眸低垂,揉了揉眉心。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夜空里月亮在云里藏了又出来,星星灭了又亮起,谭叙深望着那个不会再有消息的对话框,缓缓打下一行字。

    —身体好点了吗?

    手指落在发送键的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时间仿佛静止了。

    就像这个月无数次从梦里醒来一样,简单的几个字却永远寻不到属于它的电波。

    犹豫之间,门外忽然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了。

    “爸爸!”

    谭叙深意外地抬头,从沉浸的思绪中抽离,他看了一眼未发送的短信,熄灭手机屏幕往外走,但刚走出卧室易阳就扑到了他腿上,叶漫提着行李箱在后面关上了门。

    “怎么这么晚回来?”

    好久没见易阳,谭叙深把他抱了起来,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10了。

    “妈妈说要给你个惊喜!”

    易阳搂着谭叙深的脖子亲了一口。

    叶漫站在玄关换鞋,听着他们说话脸上的笑藏不住,但刚打开鞋柜,她的表情就渐渐凝滞了。

    鞋柜里整齐地摆着两双女士拖鞋,粉色的兔子棉拖,还有凉拖,不像新的,也不是她的尺码。

    愣了两秒,叶漫拆开一双新的拖鞋,笑着走向谭叙深和易阳。

    “累不累?”

    叶漫摸了摸易阳的脸。

    “不累。”

    易阳声音还很有精神,赖在谭叙深怀里不撒手。

    “吃晚饭了吗?”